其中一位天使说:“赶快逃!不要回头看,也不要留在平原,要往山上逃,免得你们被毁灭。”

白日梦 - 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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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# 【高能预警】原创人物 x 阿斯克勒庇俄斯,双箭头


他在奔跑。

也不是奔跑。是快步走。

将要是第一节课的时间了,路上的人熙熙攘攘,往四面八方走去。他在奔跑。

他曾经也奔跑过。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日日被恶劣地追逐,他曾经一边奔跑,一边叫喊想得到的最恶毒的粗话,除此之外,一无所有。现在他在人群里向前赶,对不起、请让一让,抱歉、挡着你们了,他对着面目模糊、上下颠簸的他人,这么喃喃说。远空中有露水拢起的薄雾笼罩,缥缈的晨光穿透天纱,落在所有人的头上。

落在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头上。太阳使他熠熠生辉。一片银白色的羽毛,沉浮、漂移在世界上。米休斯知道他是赶着去上课,但他走得这样急。神创造了这个世界,为了一浮羽毛。不,这世界是一浮羽毛,仅此而已,一浮美妙的、熠熠生辉的羽毛。

对不起、请让一让。他朦胧地说。晨光朦胧。

他是明亮的。犹如月光的明亮。他的帽子垂下,编得规整的发辫在时空中飘舞。犹如日光的明亮。犹如流水般明亮。

阿斯克勒庇俄斯。他呼叫说。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。阿斯克勒庇俄斯!

他没有听见。他不知道米休斯在追赶他。他知道吗?

他低垂着视线往前匆匆走着。杏仁体,他悄声默念着,阿米戈达拉(amygdala)。不要再遗漏那个轻的G,不要再拼写错了。他的嘴唇移动着默念,杏仁体。

阿斯克勒庇俄斯,阿斯克勒庇俄斯!米休斯在呼叫。他们之间近些了,人群也越来越稀薄。他为何不听见?米休斯在明亮前,终于无名火起,噢,另一个典型的Type-O,没完没了惹麻烦的Type-O——貌似赢弱,实际上冷酷、毒辣、掠夺成性的Type-O!他们的脸上涂满了狠心的金色蜜糖,一个个都是深不见底的,兽夹。怨恨犹如枯干草原上的一点火星,转瞬席卷了整片漫漫的黄坡。不,阿斯克勒庇俄斯是与众不同的。他冰凉地、忽然理性地恐慌起来。他最冷酷、最掠夺成性——最迷人,最毫无知觉……他从一开始就被掠夺得一无所有,只是现在才渐渐感出痛来……

他,转,过头来,背着光。光线从他身后漏过来。他转过头来。

杏仁体。他下意识地继续低声念着。他停下来看着米休斯,透过那双蓝的眼睛,他看见那灵魂在燃烧。阿斯克勒庇俄斯,你不觉得自己这形容过于诗情画意了吗?他闻见铁锈一般的信息素。他听见自己的心跳,手掌冰冷发汗,这么指责自己。于是他冷静地说,我赶着去考试。他转身离开。

杏仁体,阿米戈达拉(amygdala)。不要再拼写错了。

米休斯想起他灰烬似的信息素。他头发的发梢几乎扫过他的身体。他注意到它们尾上的湖蓝、青和绿。它们在太阳下闪着光。他要奔跑着、稀松平常地离开了;不是吗,阿斯克勒庇俄斯?

他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。无中生有地、被动物一般地降生。丢弃。或者只是被单纯地“找不到”了。有区别吗?动物生下动物,动物遗弃动物,动物野蛮生长。但是教堂里的石膏像忽然变了脸,垂爱于他,被赐予一点点才华和匪夷所思的好运,让他从地狱——乐园里爬出去。到这里。命运赠送他礼物,宛如送一架竖琴给聋子,他一个都收不下!只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吧?

他要走了,他要去上课。米休斯亦步亦趋地跟着阿斯克勒庇俄斯。他要走了。

阿斯克勒庇俄斯往前步伐混乱地走,呼吸沉重、心潮澎湃。杏仁体,他紧紧把这个词攥在心里。杏仁体。你需要去考试了。不要想别的。

他们快要到了。

钟声响了,巨大的钟声——他们走进建筑物,穿过走廊。九点,那就是九下巨大的钟声。

钟声。

所有人,前前后后地走,走进不同的门里,寂静如幕布一般轰然落下。世界空无一人。米休斯站在某处,好像准备站上一百年。怨愤如同幻觉一般消失无痕。他在冰冷刺骨、摇晃不止的海水中站了一百年,无处可去。

钟声。

钟声。

阿斯克勒庇俄斯忽然——忽然从某一道门中急奔出现。米休斯见到他的绿眼睛,恐慌起来,却无法移开视线。

钟声。

阿斯克勒庇俄斯吸气,仿佛要说什么。但是他没有,他转头看了一眼教室的门。他要说的可能太多了。可能太离谱了。

钟声。

太离谱了。他反复回望。但事已至此,事已至此。

钟声。

于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按下米休斯的头,扬起自己的,深深呼吸;然后亲吻他。他闭上眼睛,数着仅剩的钟声,观察着自己体内正发生的奇妙激素反应,浑然不知可怜的另一个人是怎样睁大了眼睛,以巨大地凝视着令人恐惧、匪夷所思的现实。钟声。心跳声。钟声——

阿斯克勒庇俄斯亲吻他。随后,急速地消失、如梦般,离开。


***


杏仁体是边缘系统的皮质下中枢,有调节内脏活动和产生情绪的功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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